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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有时

2023年3月18日 ~ 4月15日

文/崔璨

春日浩荡。

春的浩荡有一种几近残忍的执意,兀自蓬勃、兀自席卷,并不因为谁的缺席而迟缓等待。

爱琴也知道这点。她常自觉画得太慢,赶不上时间的速度。面对鲜花鲜果,边画边凋萎。她寻摸到的经验,是先画容易枯的,撑得久的留在后头,最后再画茎干叶片。于是一幅画面里,花、枝干与叶其实并不同时,是“历时演变的共时呈现”。十七世纪的静物画也有一些在共时画面呈现历时性的:比如画师会将各个季节的花集在一处,用观察记忆拼凑出盎然生趣。爱琴没有这种想象,她对水彩的使用很克制,没有囫囵吞枣的面积感。画面铺展时间的延长赖于她审慎忠诚地刻画细节,复述纹理——爱琴的画里有一些老实的时间:每一片花瓣和桌布角落都一眼一笔地过去,没有详略,没有偏袒。像春风在每一片叶子上做的事。

静物画(stilleven)是十七世纪荷兰人创造的新词,由stil(still/静止的)和leven(life/生命)拼接而成,西语中这看似动静相悖的两个词建立起绘画中的重要分支。静物画这一传统的关键词常常是“时间”:娇艳欲滴的花束、满盈的鲜果,玻璃或陶瓷的容器。无非极美极盛极脆弱,丰沛一时却时移物转。

十七世纪静物画的时间态度在于“虚空的警示”,而爱琴的静物没有这样的哲学负担。她的玻璃不像是精美的易碎品,只是透露枝干杂蔓的容器。从观感体验上,这种不甚有严格方法的透视和光影,更像庞贝壁画中偶有的小场景,一种欲望饱足之后的悠闲(又是一个和时间有关的状态)。时间在此没有急转直下的势能,而是不介意流转的静观。见素抱朴,珊珊可爱。

这里面还有一些时间,是母子间的絮语。爱琴的儿子尤勇是职业画家,他的画室在北京,中国油画院近旁。原本爱琴去北京是照顾儿子的,拿起画笔是一个母亲受到的“怂恿”。长时间的陪伴润物无声,塑造了生活的地平线,爱琴其实总在这条地平线上,所以她画画,也是陪伴的必然。但说到底,好的陪伴让人找到道路,绘画最终是陪伴自己的方式。碗盏一收,桌布铺上,杯盘汤羹换成小果清供,关小火,从厨房踱几步坐在花架前,没什么所谓的仪式感。阳光从南窗照下,这是一个女人属于自己的春天。

每个人的花期不同,但总有一个时间为春天预备,要来得及有花,有叶,有枝蔓爬上藤架。

“生有时,死有时。……哭有时,笑有时。哀恸有时,跳舞有时。……寻找有时,失落有时。保守有时,舍弃有时。”无数个春天穿过她,像坦然的笔触穿过纸,没有追赶,没有悔意。

我们也曾错过春天。

自己开得好,就是对世界的纠偏。

春有时-海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