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蝇,蝴蝶,蜻蜓,以及蜘蛛和花朵。在潘曦看来,世界是由事实决定的,事实的总和决定了实 际情况,也决定了非实际情况。因此,清除资产阶级的病态,专业的以及商业的文化;清除中心主 义,以及政治正确。模糊生活和艺术,艺术家和观众的界线。没有人可以定论这是什么,让事实的 呈现本就该这个样子,从而无法去定义。
潘曦以线画昆虫,来自传统中国古老的绘画题材。虽然毛笔勾线,均不在十八描的滥情方法,类 似波斯细密画那样,精致的细线,冷冷清清不带有情绪。也不去渲染,不去塑造体积,她主宰着她 的个人时空,悬置那些昆虫和花朵,并不赋予它们生命,且将它们处在标本状态,符号化,使之成 为词语。
潘曦的这些画,以沉默的方式,向约翰·凯奇致敬。沉默是通向这个世界的隐秘方式,可以让自己 的脚,离开地面更远一些。玄幻,于右脑里集中活动,右脑的关注进入了冥思。
这样的将自我情绪归于零度,亦如约翰·凯奇的音乐,节奏等于零,无的概念,所谓音乐依赖在了 万物之中。所以,潘曦的画,我更愿意加以倾听,然后在脑中展现视像。譬如,她将苍蝇或者蜻 蜓,认认真真地,排成一排,整整齐齐地,等距离地摆放,排斥了所有的“是”,在虚空里建立游移不 定的决心。结果仍然将自我虚拟。“无”只是一个名词,并不是逻辑否定。
一种强迫症模样的秩序。正如我们不能在空间之外想象空间对象,在世间之外设想时间对象,且 不能与其他对象的结合,这可能性之外想象任何对象。如果在一个基本事态的联结中设想,却不能 在这联结之外,想象任何对象。由此,潘曦自行设立空间和时间,在其可以出现的可能事态中,一 个世界的独立。词语仅仅以独自的形式出现,而不是出现于命题里。
从前潘曦的画,会去描绘蔬果,羽毛,贝壳,以及动物身体上的斑纹,那些鲜活的生命状态,感 知世界的静谧,渲染生命的无常,以及时间的流逝。还记得她习惯以白粉点染,营造色彩斑斓的迷 幻,让观者陷落于她网织的梦境里。这次,她却以“事物的秩序”为理由,一扫从前那些带有韵律的构 图,并且也将色彩,归还为三原色,三原色光模式,一种加色模型,三原色的色光以不同的比例相 加,以产生多种多样的色光。她不想再调和出其他更多的颜色,其或许是想把世界的存在物,去向 一个无的回声。
这种后退的方式,类似激浪派,有意识地荒诞。简易,有趣,洁净,忧伤却不矫饰,只在自我本 身;无技巧地,无止境地,无高音以及和声,另一种织网的方式,拒绝深入艺术机制内部。无话可 说,却又正在说,那正是诗,而是潘曦的需要。
洪磊
2021年2月